热点资讯
讀昭明太子《陶淵明集序》
发布日期:2025-06-23 19:22 点击次数:76
力排眾議,獨旌陶文
——讀昭明太子《陶淵明集序》
六朝的文學天空,籠罩著綺靡浮華的濃重迷霧。彼時文壇,文人墨客競相雕琢字句,堆砌典故成風,華麗駢文如繁花似錦,卻也讓文學淪為形式主義的精緻囚籠。就在這審美趨同的時代困局中,昭明太子蕭統以超越時代的文學洞察力與非凡膽識,在《陶淵明集序》裏力排眾議,高舉陶淵明文學大旗。這一舉措恰似刺破迷霧的曙光,不僅重新定義了文學的審美標準,更為後世文學批評與創作開闢了全新的方向。
當時的文學批評界,如同被無形的枷鎖束縛,將辭藻的華美與用典的精巧奉為圭臬。陶淵明的詩文卻宛如一股清流,逆流而上。他摒棄華麗辭藻的堆砌,拒絕刻意雕琢的粉飾,以質樸無華的筆觸勾勒田園生活的本真。“種豆南山下,草盛豆苗稀”,寥寥數語,便將農耕時的辛勞與自然的真實展現得淋漓盡致;“採菊東籬下,悠然見南山”,簡潔的文字間,流淌著超脫塵世的閑適與恬淡。這樣返璞歸真的文風,在崇尚雕琢的主流審美體系下,顯得格格不入,甚至被視為粗陋、平淡的“異類”,難以獲得應有的認可與重視。
然而,昭明太子卻如同慧眼識珠的伯樂,穿透時代審美偏見的重重屏障,精準捕捉到陶淵明作品中獨一無二的價值。在《陶淵明集序》中,他毫不掩飾對陶淵明的讚賞,從文學成就到人格魅力,給予了全方位的高度評價。他称赞陶淵明的文章 “其文章不群,辭采精拔,跌宕昭彰,獨超眾類,抑揚爽朗,莫之與京”,認為其雖無華麗辭藻的修飾,卻昇沈獨特的行文風格與深刻的思想內涵,在眾多作品中脫穎而出,散發著超凡脫俗的氣質。同時,他對陶淵明不慕名利、隱逸遁世的高尚品格尤為推崇,以 “夫自衒自媒者,士女之醜行;不忮不求者,明達之用心。是以聖人韜光,賢人遁世” 之語,道出陶淵明人格魅力的精髓,指出這種不汲汲於富貴、不戚戚於貧賤的精神境界,正是其文學創作取之不盡、用之不竭的源泉。
昭明太子對陶淵明的力挺,意義遠遠超越了對一位作家的個人認可。這是一場對固有文學審美標準的勇敢挑戰,他以一己之力打破了單一僵化的評價體系,為文學評價注入了多元的維度。在他的推動下,陶淵明及其作品逐漸從被忽視的角落走向文學舞臺的中央,成為後世文人爭相學習與傚彷的典範。唐代的王維、孟浩然受其影響,將陶淵明筆下的自然之美與隱逸之情融入自己的山水田園詩創作,開闢了新的詩歌境界;宋代的蘇軾更是對陶淵明推崇備至,多次追和陶詩,在傳承其文學風格的同時,進一步弘揚了陶淵明的精神內核,使其影響力不斷擴大。
昭明太子於《陶淵明集序》中 “力排眾議,獨旌陶文” 的舉動,堪稱文學史上的一座豐碑。它不僅讓陶淵明的文學價值得以重見天日,更如同一顆投入文學長河的巨石,激起層層漣漪,其影響綿延千年,深刻塑造了後世的文學審美與創作方向,為中國文學的豐富性與多元性發展注入了源源不斷的活力。
附原文《陶淵明集序》
夫自炫自媒者,士女之醜行;不忮不求者,明達之用心。是以聖人韜光賢人遁世。其故何也?含德之至,莫逾於道;親己之切,無重於身。故道存而身安,道亡而身害。處百齡之內,居一世之中,倏忽比之白駒,寄遇謂之逆旅,宜乎與大塊而盈虛,隨中和而任放,豈能慼慼勞於憂畏,汲汲役於人間!
齊謳趙舞之娛,八珍九鼎之食,結駟連騎之榮,侈袂執圭之貴,樂既樂矣,憂亦隨之。何倚伏之難量,亦慶吊之相及。智者賢人,居之甚履薄冰;愚夫貪士,競之若洩尾閭;玉之在山,以見珍而終破;蘭之生谷,雖無人而自芳。故莊周垂釣於濠,伯成躬耕於野,或貨海東之藥草,或紡江南之落毛。譬彼鴛雛,豈競鳶鴟之肉;猶斯雜縣,寧勞文仲之牲,至於子常、寧喜之倫,蘇秦、衛鞅之匹,死之而不疑,甘之而不悔。主父偃言:“生不五鼎食,死則五鼎烹。”卒如其言,豈不痛哉!又楚子觀周,受折於孫滿;霍侯驂乘,禍起於負芒。饕餮之徒,其流甚眾。
唐堯,四海之主,而有汾陽之心;子晉天下之儲,而有洛濱之志。輕之若脫屣,視之若鴻毛,而況於他人乎?是以至人達士,因以晦跡。或懷釐而謁帝,或披褐而負薪,鼓楫清潭,棄機漢曲。情不在於眾事,寄眾事以忘情者也。
有疑陶淵明詩篇篇有酒,吾觀其意不在酒,亦寄酒為跡者也。其文章不群,辭彩精拔,跌宕昭彰,獨超眾類,抑揚爽朗,莫之與京。橫素波而傍流,干青雲而直上。語時事則指而可想,論懷抱則曠而且真,加以貞志不休,安道苦節,不以躬耕為恥,不以無財為病,自非大賢篤志,與道污隆,孰能如此乎?余愛嗜其文,不能釋手,尚想其德,恨不同時。故加搜校,粗為區目。白璧微瑕,惟在《閒情》一賦。揚雄所謂勸百而諷一者,卒無諷諫,何足搖其筆端?惜哉!亡是可也。並粗點定其傳,編之於錄。
嘗謂有能觀淵明之文者,馳競之情遣,鄙吝之意祛,貪夫可以廉,懦夫可以立。豈止仁義可蹈,抑乃爵祿可辭?不必傍游太華,此亦有助於風教也。
图片
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,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,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,请点击举报。